初讀寶積經後感 龔禮柏
小乘典籍提及之菩薩修行,只是指釋尊未出家以前,乃至過往生時的生活體 驗和經歷。而大乘典籍除了包融這種體驗外,更將之昇華發展,分別而成了兩種方向的大乘行持:(一)者乃洞察宇宙生命的實相、本質和醒悟上的心靈學問和哲學,亦即謂中觀、唯識、如來藏之學。(二)者即在功能上,包融、利益一一生命皆悉知悉見的覺知的推動學問;亦即發大菩提心、六波羅密、四攝之行。而兩者二而為一。故大小乘之別,除在於所證之果位及菩提心的開衍分別外,似乎大乘更重視「菩薩」的階位行持次第,是成佛所不可或缺的必然。
大多數大乘典籍皆論及菩薩的行持,如『華嚴』中的「善財」,『般若』中的文殊、舍利弗、須菩提……,『楞伽』的大慧菩薩等等,但不約而同地有關典籍的義理皆高如須彌,不太易讀,較少有剖析菩薩修學過程中的細節、技巧的涉及,故不如『寶積』一系的經典對修行菩薩道有詳盡的技巧細節的題及。
承如印順導師云:『寶積經』乃一套叢書,……集長短不同義理經典於一爐,故才有積聚之意(大意如此)。而印公又指經中沒有強調一種中心思想。這點我卻不太苟同,雖則四十九會『寶積經』,其性質互不呼應,表面上確實沒有既定的結論脈絡把持,但肯定的是『寶積經』結集之初,定必是約紀元前後之時,蓋因龍樹大士的『中論』與『大智度論』皆曾引用經中普明菩薩會的文句中可見。龍樹是二、三世紀的人,那麼『古寶積』之普明菩薩會定必不遲於當時出現,加上經中強調菩薩行人,乃至聲聞緣覺中人持戒的必要,以及引經中至蘊、處、界的觀照和人、法我空,高唱甚深中觀見地為諸菩薩行處所必具之學所知。此經並非無中心思想,而且更積極地保住小乘中佛陀之原教精神,另一方面又確保戒律的地位與佛陀自內證中之本懷思想。亦正是「龍樹」大士當時所處理之教派內部問題,故讀『寶積經』,就如同『法華』、『方廣』『大集』一類之早期大乘典籍一樣,均看出一種圓融互攝的行持,亦間接突顯出菩薩修學中,必要處理的問題,即對一切戒法(無論大小乘)要莫失莫忘;對權宜開顯之佛陀教法悉知悉見一一學習,在跟隨著經中佛陀對菩薩道教法上之開示修持,才能稱得上是一名菩薩。
印順導師曾提及到,佛陀說法,必有當機者,而迦葉為此經中的主角,目的是──迦葉向有頭陀行第一之譽,對習定習戒頗為重視,有嚴重隱遁傾向(見寶積經講記p.23),故有後世指其行背棄佛祖精神,本經就是針對重戒重定的比丘說聲聞正法同時,亦開示大乘正道。
自問非上根大器,不敢奢望得大果位,但每從大乘善知識教導,滿以為自己修學的是大乘學問,而忽略一些生活上乃至修持的細節。如經中云:「菩薩有四法退失智慧(有問往昔哪會認為自己的智慧會退失呢),所謂不尊重法及不敬法師。所受深法,秘不說盡。有樂法者,為作留難,說諸因緣沮壞其心。憍慢自高,卑下他人」。日常咱們也許不會不敬法師,但常常自恃清高,對其他同修冷漠驕縱,對經論雖有些微體悟,但從不以此體會與同修分享,反之成了一把「度人」之尺, 自以為是。每讀此段經文,則心感慚愧。從此以後發露懺悔,皆從此經開始。
經中又提到:「菩薩有四錯謬……不可信人與之同意,……非器眾生說甚深法,……樂大乘者為讚小乘,……若行施時,但與持戒,供養善者,不與惡人……。」撫心自問,咱們日常行持中皆常違反以上經教而不知。很多時為了突顯自己的學養,對同修乃至信眾,說些似是而非,模棱兩可之偈語(禪宗行人常犯毛病),斥彈與己宗門不相應之行人;滿以為作了「大護法」;更甚者對善良人同情有嘉,與犯法惡人常懷瞋恨,卻不知大乘最終目的是絶對包融,即使是惡人亦以「非常法」而給予施濟、矯枉為正。故每讀此段經文,皆深生歉疚。
又經云:「菩薩有四非菩薩而似菩薩。……貪求利養,而不求法。貪求名稱,不求福德。貪求自樂,不救眾生以滅苦法。」此經文令我想起跟馬老師習課之時曾討論到咱們佛教徒的普遍現像:當見到有眾生遇上災難、不幸或打擊,每每認為他們是業報成熟,活該受報……。沒錯,眾生作業而受報,站於嚴正的理論而言確真實不虛,但大乘行人的憐恤、悲天愍人的情操,就剛才的例子,似乎顯得盪然無存、冷漠,自己在安穩富足之時,哪有聯想有其他人正受苦惱困擾。別人稱讚自己幾句,已飄飄然了,哪又記得「黃蜂尾後針」之俗語。正因為我們深信業報,故在改進自身言行之時,亦應感同身受地顧及他人的處境;不一定能給予很大幫助,但至少都寄予一份同情或協助,這並非經教提及才去做,而是基於善與人同的義務,在無私的投入裏才得以體認「無我」與絶對的包融和平等。故經中亦相對地說:「能信解空,亦信業報。知一切法無有吾我,而於眾生起大悲心。深樂涅槃,而遊生死。所作行施,皆為眾生,不求果報……」此為經言之四真實菩薩。
故結論是:作為大乘行人,菩薩修學之所以為「成佛階梯」必經之路。正因為能對生命的遭遇有深切的體會,才會真正了解生命之所以顯現的本質。作為過來人──跨越過一切苦惱,明解解決法則之人,才能有效地改善現況,邁向喜悅,正因曾艱苦白手興家的富豪,才能真正了解窮苦一樣。在修持過程中,『寶積經』明顯地指出,要直指成佛,除經歷出離心及戒律的行持及湛深思想、個人意志的鍛練的同時,人生及各眾生生活的體驗亦不可或缺,正如釋尊未成道,還是王子之時,若非出四門遊歷,盡見生老病死,哪會策勵自己修行成佛呢!而姑勿論南傳抑或大乘,菩薩道的基本修持,我想亦正基於此,而不同的是果位的得證差異而已,而菩薩修持的次第,不難掌握,而難於在行持的過程中,每項細節中乃至對佛法應用於生活的功用上,不能覺知掌握,在有意無意間,傷害了人也傷害了自己,故我主觀認為,對於修行上有細致的抱持的鍛練的典籍如『阿含』、『寶積』一類的典籍是非讀不可,若承如學者而論:「大乘『般若』系的經典是部派佛教過渡至大乘出現的經典」。那麼『寶積』一系的典籍,我主觀地認為是佛教由小乘曲高和寡的態度,過渡至懷抱大乘胸襟,大乘體驗的宗教趨向的經典。令佛教再於人間(世間)能保持與一切共存榮的悲情的高尚情操。故有偈云: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」,離開現實的宗教,就沒有在社會存在的價值,遠離民眾身心的撫慰及道德成長和建立,任何宗教乃至佛教亦非必然有在世間普及的必要。所以亦策勵日後行持,希望能籍此啟廸又一次的邁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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